谁愿跟踪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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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你用我的名字概括等待。
旅路沿途过往的绿荫片片毫无保留地贮存在回忆的空间,满到快要承载不下,满到快要湓溢出来,我却活在由你的名字构筑成的世界里,自愿的迁徙仿佛命中注定。
因为。
『信』
熏来信了。
听见鸽子轻啄玻璃的动静雪村千鹤抬起由于忙碌而格外疲惫的眼,措手不及的来袭让这渺小的声音与她的脑海重叠。日复一日频繁的麻痹居然只有这声音能够弥足。
于是千鹤立刻放下手中麻木的针线,裙摆有些拘束地沿着脚踝的运动来回荡动,令卧室与厅堂短短几步的距离都显得格外漫长。她干脆不顾及淑女风范直接提起裙边快步走向白鸽停留的窗台,被玻璃隔断的颜色依旧雪白得契合冬日的天际。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鸽子腿部系绑的纸筒置于掌心,界外的它扑扇翅膀两下便很快飞走。而后绕着门厅突起的台阶拉了张板凳坐下,她伸出手碰了碰表面,像是很久没有温度的稀释,一出便是冰凉一片。
展开信件的动作连指尖都在颤栗。
千鹤倏忽屏住呼吸。
“有些道听途说的传言不要轻信。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多学学怎么生活,不要再生病了。现在一切安好,如果时间恰当我会回去看你。还是那句话,一定照顾好自己。”

就是这么不算太长的一封信,却让雪村千鹤的眼泪顿时决堤。干涸了整整几周的眼眶终于在收到熏的信件的此时此刻抑制不能,她不知道自己落泪的原因,抑或是说她干脆不愿理会那一片毫无意义的空白。
雪村千鹤微微笑起来,尽管眼角仍然有泪光暖晖般柔和的闪烁。她将信顺着折过来又逆着折过去,让尺寸小到足够放进衣袋。然后给空荡荡的卧房一个毫无眷恋可言的眼光走出屋舍,数日的禁锢第一次得到释怀。
自欺欺人的时光千鹤告诉自己已经结束。
南云熏在一年前的东西鬼族战争带领东之鬼前袭上屋久的事情她早已知晓,她也明白这场战争的导火线不是来自别的恰恰便是熏那太过广阔的野心,骨肉相亲的相依相连使她决定站在熏这边一同与西方为敌,哪怕舆论在外拥挤得甚至需要以群来计算涌入耳蜗的数量。
直到半年前鬼族战争在熏单身前往西之军营谈判后的第二天莫名地完结,从那以后她除了得知雪村凪突如其来的死讯便再也未曾知晓关于东之鬼的一星半点。东方关于熏的传言有许多,比如销声匿迹的隐居,比如兵戈铁马的牺牲,荏苒之下衍生出了很多很多个比如。她却都选择不去相信。
心底活着一种懦弱的恐惧,好像就要扼住喉咙。
然而现在熏来信了。
千鹤垂下眼睛,隐隐流淌的荧光捉不住情感细密的步伐。
四周前几位从重伤中好容易恢复的东之鬼将士满面疲惫地归来,众人纷纷围观上去询问关于当年南云熏的事迹。她也躲在巷口的角落里,隔着短短的间距,字句一清二楚,“南云熏?一年半以前就死了。问他有什么用?”

那样不屑与薄凉的语气是我毕生都不能够忘却的。
——“南云熏?一年半以前就死了。”
『刹那光华』
突然想起的某一场告别。
千鹤的视线紧紧锁在面前绒边倦倦的毛玻璃上,太过模糊的席卷令她找不到眼光的焦距。指尖无意识地拍打窗户,一阵一阵的节拍宛如浪花层层的来袭。
过去同新撰组还未分手时的日子在如今对比得好像一场场来去匆匆的黑白默片。比方说,鸟羽付见之战还未爆发之前同土方先生一行人前去难得的饮酒作乐,那时原田总会在喝醉后裸露着上身高举两把涂鸦的扇子,笑声像某种并不恶毒的传染病,一瞬间横扫满怀;比方说,冲田总司病逝之前最喜欢吊在唇边哼吟的曲调,绵软得恰当一如他温和的碧绿瞳孔。霏霏淫雨般的调子美好得总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掉泪,她想或许不是因为歌曲本身,而是因为迸发出的语音原本就太过脆弱;再比方说,战争结束之前的分手再见,新撰组除了已逝的总司与离队的新八都纷纷前来为千鹤送行,他们在一片冰冷的漆黑中点亮最后一只仅有的蜡烛,看着光晖从外焰蔓延到焰心,针尖般的痛楚清晰地提醒她已然达到梦醒时分。
那么现在,同新撰组的阔别已然过了近两年。千鹤甚至不知最后剩下的还有谁,唯一得知的便是在一年前信使冒着被东之鬼袭击的风险前来冷冷淡淡的言行,诚字旗坍塌在总都,新撰组存亡与否却并不知情。
每一次都会有想要回家的冲动。
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想要的家,是可以在温度中和的冬日与自己挚爱的人两手相牵,不需要走出多么璀璨的华彩,但至少能用自己渺小的身躯温暖另一半。可现在我所滞留的只是一番缥缈的桎梏,连何时消散都是未知。

与伟大的时间不同,雪村千鹤所有的梦想都只是一团看不见光华的星云。
然而。
然而。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顿时令警戒四起的千鹤转过身,插在衣兜里的右手还执着一枚归属于雪村凪的锋利银针。针尖仿佛刺入了皮肉,淡淡的血腥气味缓缓弥漫开来。
声音愈而愈近。
——耳朵里像是喷薄而出了太多太多自鸣得意的喧嚣。
“——土方先生?”
玄色笼罩的空间。被熟稔的紫红色融化了袅袅余烟,它在我能延伸到的范围内缓慢地回旋然后升腾,最终企及我茕茕孑立的高度。
突然热泪盈眶。
『家』
我回家了。
原本宽敞的屋舍在三个高大的背影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吝啬的狭窄,千鹤小心翼翼地执着托盘,褐色的板上承载着水汽徐徐的茶,形状饱满的茶饼有些拘束地放在空余的位置。临近门前缓缓屈膝,她抬高声音:“那个……我端茶来了。”

几乎是在话音初落的同时门便被倏忽拉开,抬起眼帘映入的是原田左之助久违的柔软面容。他蹲下身接过千鹤手里的托盘,话语间点缀的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嘛,一回来就做这些事情,真是为难你了,”说着将茶分别放置于另外两人的面前,侧过脸柠檬黄的瞳孔调侃般地瞥了瞥千鹤,“不过,这些事也不是我们男人做的。” 他的话语末尾带着微微上翘的语音。
千鹤有些无奈地撇撇嘴:“什么嘛。”然后顺道关上门坐上不怎么暖和的垫子。
过去新撰组的屯所并没有多大,却拥有可以完全容纳整整七个人的空间。然而现在经历战争的洗礼她能依赖的面孔只剩下三个。位于正对面的土方岁三,左手旁的原田左之助,以及坐于油灯下沉默不语的斋藤一。
仿佛房屋的面积也伴随着人数的下降一同掠去。
她沉下好容易堆积起来的笑靥。
“千鹤,”意识到了她落寞的神情,原田拍了拍她的头,力道轻柔得一如他之于她的态度,永远都像初雪般的绵软,“有时候失去一部分,总比失去所有来得更为宽慰。”
这是我手捧着的信仰。
土方微微咳嗽一声以表示自己的存在,他的眼睛即使过了快两年的磨砺却依然锋利,“说说正事吧。”
就连一旁于灯下托着下巴始终缄默着的斋藤也转过眼光。
于是缓缓开口:“千鹤,你知不知道我们用尽一切办法闯入鬼族东方领域接你回来的原因?”
千鹤迷惘地抬起脸,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南云熏,已经死了?”

指尖俶然一冷。她的右手握紧置于衣袋内平整光滑的信件,没有说话。
土方却将千鹤的沉默视为肯定的回答,他的瞳孔闪过一丝不忍的心疼,然而扯动嘴角须臾,句子还是出口,“一切的症结,来自风间千景。”
千鹤的脸猛然惨白,手心里的信已经快要被自己抓破。
然而她却深呼吸一口气强制自己保持冷静,尽管胸腔中的海水翻腾不断,一声又一声沉闷敲击着心脏,“可是土方先生,你们的信息,从何而来?”她直直望着土方紫红的瞳仁,没有丝毫的退却。
继承而来的是雪村家族与生俱来的倔强。
土方顿时想起某个故人。
他摇摇头不去看千鹤须臾间变换的太过凌厉的眼睛,视野迁移向室内角落里默默燃烧的蜡烛,微醺的光照亮房间,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在你们鬼族战争结束的不久前,西方有人趁着战火渐灭的时分来到我们驻扎的新屯所,”土方说着痛苦地闭上眼睛,睫毛的颤栗只有自己感觉得到,“我们有愧于她。”
伴随着话音初落的时分,是整整三双湮灭光芒的瞳孔。
我突然感到一种不安。
“是谁?”愈而愈盛大。
——我的心底埋葬的是一座火山口,也许它会在下一秒将滚烫的岩浆气势磅礴地喷涌而出,火舌包裹的岩石席卷过的每一方地面通通不再能生长草木;亦或许它只是座死火山,哪怕地壳断裂,依旧巍然不动的矗立着一抹荒凉的悲壮。

——恰恰正是我此时此刻的感觉。
土方垂下脸叹一口气便将话茬交接给另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斋藤,看见挺拔的身形还是有不能突破的山巅,背脊上的十字架好像越发沉重起来。
“千鹤,”斋藤原本清澈的眼睛多了份浑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明明坚毅的面孔却在话语的下一句全线瓦解,“我们一同背负的名字,是雪村凪。”
——岩浆终于喷发。
“我们一同背负的名字,是雪村凪。”
千鹤遽然捂住口鼻,然而遮掩不了的是通红的眼眶。这一刻连宇宙都归于静谧,听得见的只有留声机般冷冷倒带的名字。在脑海里结成僵硬晦涩的石膏块,没有一丝生气。
斋藤干脆站起身走向走廊外,落英缤纷的天际,却与美好无关。他缓缓合上眼睑,声音低得快要穿透磐石,“那天当她来到新屯所时正好遇上长州联军他们偷袭我们的一晚,尽管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病……”他再也说不下去,径直走出房门,被纳入眼帘的只有形单影只的背影,脆弱得恍若断鸿。
千鹤强忍许久的哽咽终于忍不住冲出喉咙。
——我原本以为你们带我回了家,从今往后的生活可以在一片安然如初的樱花瓣絮里默默等待哥哥的归来,然后迎面的是云蒸霞蔚的未来。可是现在你们告诉我哥哥早就死了,在这一阵轰雷之后继续我得知了真相原来竟然是你们酿造了凪的死因。那么现在该说什么呢,我该如何面对你们呢。
无法抑制自己满心澎湃的绝望,她夺门而出。
原田原本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扼腕地发觉自己摸到一手滚烫的眼泪。于是眼光晦暗半晌,他叹口气重新将手心紧握成拳。
“对不起。”
我说对不起。

『温度』
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哗啦啦的冰凉,于是指间也同记忆深处的流年一并结冰。
你说有多冷。
『锁链』
听见响起的敲门声时土方执着笔正在一卷发黄的纸上抄写着经文,愣神片刻以至于笔从手中滑落,乌黑的墨迹沿着滑行的轨道徐徐牵成一条完整的线。
凭借这幅度不大的动静土方完全可以确定敲门的人是雪村千鹤,然而诧异的是她竟会在仅仅一下午的沉默后便重新走出房间。尽管心底怀疑微起,他却只是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拉动门上冰凉的把手。
果不其然千鹤面无血色的脸庞映入他的视线。
“我来给您换茶。”语音低平得毫无起伏,土方却捕捉到游离其中的一丝喑哑。
他伸出手接过千鹤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杯,瞥见她略显苍白的面色,眼底的焦虑宛如一波又一波的涟漪,“进来坐坐吧,外面太冷了。”说着自己上前一步将门拉回与之契合的边缘,侧过脸看见的是千鹤站于房间不肯就坐的倔强。
土方猛然意识到这的的确确是雪村家族与生俱来的性格。不需要日后生活坚韧的磨砺,先天就可以。于是他无奈地退让一步,自己坐回还残留着体温的灰垫子上。
这番不肯就范的表情令他认为以后都是面对的都将是这般。
千鹤低哑的嗓音倏忽击破他的推断:“土方先生……”
他握着笔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其实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连哽咽都成为酸涩的俘虏,“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
依旧是空虚的回应。

“土方先生……”
而他终于开口的话语却点缀着蓦然的寒凉:“千鹤,知道吗,很多时候太宽容,并不是好事。”
千鹤的瞳孔倏然一暗。这次坠入沉默的深渊的换成了她。
“听着,”土方揉揉太阳穴,顺手将她的肩膀扳向直直面对他的方向,“人类都是自私的物种,而为什么我们会冒着被鬼族袭击的危险前去将你接回这里,不止是因为我们在乎你。”
她仍旧低着头,下唇被咬得仿佛立刻就要渗出血丝。
土方却不再顾忌她的想法,既然话已出口,那么不妨一丝不落,“你和雪村凪虽没有深刻的血缘关系,但她作为你的姐姐死在屯所,我们有责任,我们有愧疚。而这,”他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对视他的眼睛,“才是我们接你回来的真正原因。”
——结果我成为你们洗清愧疚的工具了么。
她如鲠在喉。
无力地扯动一下嘴角,笑容却比尘埃都轻盈,风流云散的丝毫不需要消耗力量。于是她的手掌抬起打开他禁锢自己的指尖,眼睑缓缓闭合,再睁开。
“所以......”千鹤的声音仿佛变了个人般,多了份留声机携夹的苍老的味道,“你才会以哥哥的名义,写这封信给我吗?”
——冰川一分为二。
土方恍若轰雷般震惊的面孔早已在预料之中,千鹤不去理会他的失态,径直走到那张书桌前,手指急促地游走在桌面摊开的纸张中,翻来覆去的动作宣示出寻找的目的。几个来回穿过,她灵巧的指尖轻轻抓住某张纸的一端。
那么这样我们就都可以看清这上方的字迹了。

“‘不必担心,西方这里仍旧留有事情需要处理,时机一旦恰当我便会回去’,”她轻声念出纸上墨迹悠长的字句,随后话尾转了个弯,像是苦笑的声音,“真的不需要担心。对吗,土方先生?还是——哥哥?”强忍许久的泪水訇然决堤,悬挂在眼睑下方的泪珠,就是那么倔强地不能沿着未来的途径下滑。
再也不能回应,土方直接沉默。
阳光汇聚的舞台只剩下她的独角戏。
“我或许该谢谢你,土方先生,”千鹤抬起手拭去脸颊旁的泪水,残留的痕迹微微湿润得映照入眼,“为的只是不愿让我的梦境刹那便支离破碎的愚不可及。”
她将衣袋中折痕清晰的信扔在桌面与另一张纸作伴,没有回头而是径直擦过他的肩膀走出房间。青丝铺泻满肩,无声的痛楚是她凄惘的控诉。
方凝视着两张信纸上截然不同的字体良久,再不能克制的自己用右手撑住额头以至于看不清表情,能够听见的唯有颤抖的声音,“你报复的方式,真是可以登上巅峰了。”
为什么即使到了这一秒,有一根锁链还是不会断?
『你』
时光拖拽着不愿前行的风景尖叫着后退。
在它的笼罩下你的定义不断变换,一同改变的还有我对你的称呼。
——哥哥。
『风凪』
当雪村千鹤看见庭院里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后,突然意识到风间千景的到来,便会为她所经历的一切划下句号。
所以当土方岁三轻敲她的门告诉她风间的拜访时,踌躇的时间比什么都要久。
千鹤到达庭院时风间还是背着身子,微微弯曲的脊梁宣示出他几年来承载的疲惫不堪。听见窸窣的脚步声时他立即转过警惕的眸子,重逢熟稔的过往,记忆一波又一波。
是错觉么,为什么我看见你的眼睛,多了种荏苒之后的怅惘?
“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找你?”风间冷冷开口,话语间携带的依旧是他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千鹤抬起脸倔强地对视他琉璃般的瞳仁,声音抬起,“其他的理由我不想听,我只想问你,风间先生,”她咬牙维持住快要坍塌的城邸,“哥哥,是你杀的吗?”
是你吗。
是你吗。

风间却只是看着她漆黑恍若星辰般的瞳孔,一直一直,没有说话。那样的眼神令千鹤原本义愤填膺的胸腔渐渐归于平缓,她读不出他眼光里游离的情愫,那宛如深渊般不能触及的彼端,和她所处的世界完完全全翻了个身。
终于他重新背过身去,以背着的一面正对她的质问,“她的灵魂,是不是寄宿到了你的身上?”即使不能看见面孔,千鹤却一清二楚地听见,他话尾颤栗的频率。
如果我可以听不见你的悲伤,看不见你眼眶的酸涩。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千鹤,”风间低低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不论事情如何变迁,南云熏的下场都是死。这是无可厚非的。”
——那么——
“——是我杀的他。”血红色的瞳孔埋没在暴风雪席卷的壮烈中。
风回旋的动静不大。大得唯有她倏忽瘫倒在地的轰然作响。
明明早就该猜到了不是么。
千鹤垂下头,黑发沿着方向直直下坠,挡住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亦看不见遽然冲出眼圈的绯红血丝。宛如几日几夜的不眠,她感到有一股滚烫的液体在咽喉中嚣张地流淌,而自己除了手紧握成拳到快要撕破裙衫,只有坐以待毙。
现实残酷到随时都有可能翻云覆雨。
风间低下头斜睨着她不堪的狼狈,静谧的虹膜延长出腥红的血花点点,好比在某个记忆中流连已久的容颜,以及隔了太长流年的风景。
“为什么要告诉我?”
声音从发丝间传出。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直到。

“你有权利知道,”令人惊愕的是风间话语中浅浅回旋的自嘲与无奈感,只是隔着背影的千鹤甚至连听也听不见,“每个人都一样。之于自己的,绝不允许被隐瞒。”
“所以——”千鹤俶得一声站起身,未风干的泪痕还湿漉漉地挂在眼睑之下,而她却离开自己滞守的原点,尖小的面容是从未出现过的怒不可遏,“——这就是你为自己的自私所寻找到的借口吗?”
出乎意料的,风间原本风平浪静的瞳仁却在听见千鹤的控诉之后猛然收紧,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红光,气息的变迁令千鹤稍稍感到不安。
——我为我的自私找借口,那么你呢。
风间深呼吸几下平缓过自己的情绪才重新抬起眼皮冷冷凝视着千鹤,这一秒集聚的仿佛是几世几年积屯下来的苦涩,以蒸汽的形式团旋在四周。
——伤害记忆中的故人,也许不是我的第一次。
——可我现在正对着的是这副能够与你两相重叠的面容。
“你太像她了。”良久的对峙后风间苦笑一声,绕过千鹤僵硬的身躯自己走向庭院竖起的围墙。它们孤独的乳白色和凹凸不平的坑洼映衬出另一番过去,只是与如今不同,狼烟战火、吹角连营、旌旗高举的场景都已然跟随时光湮灭成捉不住的尘埃,留下他形只影单。
懂吗,此刻孤独的不止你一人。
千鹤好容易干涩的眼眶却又不争气地涌上一抹湿润:“你爱过她吗?”
风间沉默着没有说话。
“说起来多么讽刺,”千鹤蹲下身右手摆弄着一株车轴草,小小的灯芯勾勒出细细长长的绒毛,“我的哥哥被你杀了,你在乎的凪因为土方先生他们而死,土方先生他们却又将我从孤独的枷锁中解脱,”话音初落她顿时泣不成声,“一连串的关系——终究只在我们之间——”,她快要说不下去,执着的瓣絮也被泪水打落得压弯了腰肢,“——一切都是遭人怨恨的,不是么?”

——只是我怨恨的除了流年的无情还有你的安之若素。
风间回头瞥见千鹤的泪眼滂沱,竟倏忽发觉自己已然不能给予任何反驳的言语。他凝视着千鹤那几乎同凪重叠的身影,有种声音响彻心房,‘就一次’。他对自己说。
他走上前伸出手将快要哭到失声的千鹤揽入怀中,须臾间他清晰地感到从自己胸膛传来的一阵颤栗的电流,然而疾疾的缓和之后没有任何反抗的动静。深深叹息下他闭上眼睛:“循环还没有结束,”突然扯断这一条脆弱不堪的锁链,他屏住呼吸,“以南云熏的名义写信给你的那个人不是土方,是我。”
怀中的她将泪咽回心底,声音有些压抑:“我知道。”
我知道。当我看见你面对我的欲言又止时,当我瞥见你瞳仁中一闪而过的讥讽的痛苦时,当我感受到你揽我入怀的惘然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以哥哥的名义写信给我的是你而不是土方先生,我就知道你这番举措只是以我的悲伤为载体令他们痛苦不已的报复方式,因为他们让你失去你最重要的人。
“千鹤,”风间唤她的名字,怀中的青丝垂下几缕落于他的手背,仿佛顿时回归了凪独有的锋利的绵软,“不要肆意定论自私是人类的感情。因为它对鬼族也一样。”
通通都一样。
所以我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土方岁三,报复他们连累凪甚至拖欠性命的过往。
而在光影笼罩的之下,万丈琉璃纷纷搁浅在回忆的沼泽里。许多名字都曾在这里旋转,旋转,最终沉沦在飞鸟遗留下几声悲鸣的境外里。
『谁愿跟踪流年』
如果能出现一双眼睛,将故事从头到尾的浏览,那么整段锁链便会完全失去重心,土崩瓦解后也许偏向你,也许偏向另一个他。
这般失重的感觉宛如捧住一抹从指尖无声滑落的齑粉。
所以。
直到容颜破碎。
谁愿跟踪流年?

作者:by李忆晴
